第七章 理隐难昭 下(1 / 7)

怀县城内。

县府之门终于打开了。自上任县令因公殉职后,这个门始终都是紧闭着,格外荒凉冷清。

过往的行人纷纷驻足,向里面观望,都想看看新来的县令什么气派。

郑敬,王莽时期就曾因骨鲠直言被收系过诏狱,遇大赦才侥幸活着出来。后欧阳歙闻其名声,礼拜为门下掾。经过诏狱的数年摧残和十数年司徒府宦海经历,郑敬的清志高世倒是仍在,只是当年的锐气和刚棱却早已侵蚀殆尽。

他十分清楚,这次欧阳歙忽然热情起来,一反常态的“恩遇”自己,必定事出有因。怀县这个摊子如今究竟已经烂到了什么程度,实在无法想象。因为在司徒府门下,州牧、县令等地方要员都是人人垂涎的美差,机会少,垂涎者多,平时敦儒修文的同僚为之撕破脸、争破头、动拳脚的情况早已屡见不鲜。而他,一直在司徒府内无处在无处不在,欧阳歙需要的只是他的贤名,彼时他无处不在,但轮到官吏擢升提拔之际,而他却又无处在了。

这次,司徒府内一反常态,平静和谐,没人出来争抢,实际上争了也没有用,因为司徒大人已经提前把这个美差套了在他郑敬的头上。

在“本司徒自守廉方之志,顶住重于泰山之压力,正身前行,以公忠亮直之言堵住来自各方关系徇私推举的不正之风后,尊美屏恶,还是毅然选择了身家背景轻于鸿毛的你!不要辜负期望,但要在怀县干出名堂来,张太平之纲纪,立秩化之基石,充民财之殷实,正风俗之奢俭!放手去做,本司徒给你做后盾!”的谆谆教诲和“司徒放心,卑职一定努力勤恳,兢兢业业,守善固贞,推锋执锐,决不辜负司徒的器重与栽培!”的恳切言辞之后,郑敬回过身,却是一脸愁容。

汝南,欧阳歙曾在此担任太守多年,现任太守繇延是他的门下,现任河南尹张伋也是,刚刚因公殉职的怀令驷豫,还是,就连响当当的怀山盗贼首领淳于林,亦是。足见欧阳歙不负达学洽闻、当时儒宗之名望,门下俊才荟萃,文武俱全,官匪皆出!

怀县大户李子春,据说与当朝皇亲国戚甚有情谊,关系非同一般;豪右杜保经常往来京师,交通朝臣权贵;强宗夏奉,也是纵横州郡,如今又去了个竟陵侯刘隆,那可是跟随陛下出生入死多年的心腹爱将啊!

一想到这些,郑敬就寝不能寐,焦心毁颜,甚至半夜之间,突然坐起,以至枕边的夫人连声惊呼中邪诈尸!

他这才发现自己当年的豪气、胆魄、自信在司徒府这些年的官场磨砺中,竟在不知不觉中已跑冒滴漏一空,取而代之的竟是恐惧、忧虑、束手无策。浑浑噩噩的岁月虚度,真是堤溃蚁孔,气泄针芒啊!

“这一关恐怕是过不去了!谁也帮不了我啊!当年连王莽都不怕!这点事算什么?如今豪情不再啊!”他又自言自语道。

“豪情!”他又一字一字重复了一遍,猛然间眼前一亮,想起一人,顿觉柳暗花明,血往上涌,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,怎么把他给忘了,如能得他相助,我必无忧矣!

于是他提前对枕边的夫人道了声歉,声明这次不是诈尸后,方翻身坐起,掌灯取亮,提笔疾舞,龙蛇醉墨,瞬间修书一封,派人连夜快马送出。

接下来数日,他心急如焚,每天翘首以盼,却始终音信杳无。时不我待,无奈之下,只能硬着头皮独自来到怀府上任。

第一日,见过府内的众官吏,包括县丞檀建、县尉李熊和李陆兄弟;

第二日,读遍怀府的所有卷宗;

第三日,重新熟悉怀县城;

第四日,准备依次拜访竟陵侯刘隆、会晤县内各大户、豪右、强宗;

刚出府门,迎头一人当街而立,拦住去路,似笑非笑。李陆正要上前喝退,却见郑敬喜出望外,忽然之间变得身轻如燕,早已纵身下马,快步过去,一把